就在放假前,《华尔街日报》援引知情人士报道称,OpenAI在和投资人讨论出售股票的可能性,这可能会将该公司的估值提升至800~900亿美元。
如果这成为现实,OpenAI将成为世上其中一家价值最高的非上市公司。
早已经成为新一轮AI浪潮代名词的“GPT”,预计很快将能为公司带来超过10亿美元的营收。
但这离OpenAI想要的还差很远。
他们说,自己唯一想做的,是去建造足够聪明和安全的计算机来终结历史,把人类带入一个我们难以想象的慷慨时代。
著名科技记者Steven Levy写道。他从OpenAI成立之初就开始关注这家公司,前段时间更是跟着Sam Altman到各国进行演说。
Levy在最近的特稿中,向我们展示了OpenAI的发展历程和众多重要决策的内部景象,也提出了一个疑问:立志要以AGI(通用人工智能)改变一切的OpenAI,现在还是最初的它吗?
一、“信徒”集结
AGI像是一种“信仰”。
没有人知道它具体是怎样的,在相信它能被制造的人心中,它能比人类更好地解决人类的问题。
当它出现后,人类社会将被永久地改变。Sam Altman相信:AGI只会被成功地建造出来一次。
拥有着看似“标准技术天才”的人生,Altman在28岁时就走完了学习技术、创业、投资的道路,成为了著名孵化器Y Combinator的总裁。
在他看来,投资创业公司不是为了获得高额回报,而是在投资和推动有潜力颠覆一切的创新。
正是在Altman开始掌管Y Combinator那年,AI迎来了众多突破——深度学习和神经网络让计算机能“看懂”图片,更好地翻译文本;DeepMind被Google收购,并在两年后以AlphaGo颠覆人们对AI的想象。
是时候了。
Altman想创立一种新型的机构,抢先大公司追寻AGI,并确保这个技术能被负责任、安全地使用。
他从马斯克、LinkedIn联合创始人Reid Hoffman、PayPal联合创始人Peter Thiel、Y Combinator创始合伙人Jessica Livingston募得首批启动资金,开始为OpenAI物色人才。
Altman只要真正相信AGI的人:
在 2015 年,我们招人的时候,AI 研究员如果说自己真会认真看待 AGI,这基本上会毁了你的职业生涯。但我就是想要那些认真看待 AGI 的人。
当时在支付公司Stripe担任CTO的Greg Brockman就是那样的人。另外,Google Brain的Andrej Karpathy也成为了OpenAI的联合创始人。
但要说到Altman其中一个最想要的,还是工程师Ilya Sutskever。在未来,他也将是那个最早看到AI新曙光的人。
Sutskever是“人工智能教父”Geoffrey Hinton的得意门生,2015年时是Google Brain的其中一位核心科学家。
Altman的招人方式很特别。
他先是写了封邮件,邀请Sutskever一起吃饭,同行的还有马斯克、Brockman和其他人。在饭桌上,没人明确邀请Sutskever加入OpenAI,只是在讨论“AI和未来的AGI”。
Sutskever“上钩”了。他回家给Altman写了封邮件,表示了自己加入的意愿。然而,邮件却一不小心卡在了草稿箱里。直到Altman开始主动伸出橄榄枝,Sutskever才最终加入了OpenAI。
2015年12月,OpenAI正式成立。
它相信AGI终会来临,它要以开源的方式,让所有人都能安全地使用AI。
直到现在,OpenAI的团队规模已经从最开始的几人变成了500多人,“相信AGI终会到来”仍然是团队成员的共识 —— 至少在公司高管眼中是这样看的:
一个不相信的人,为什么会想在这里工作?
二、象牙塔
理想化的起源让OpenAI像象牙塔一般。
没什么能比和志同道合、充满才华的同事一起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更快乐的了,不是吗?
“我说,我们应该怎样做?”Altman早期在CTO Brockman家和一小队人碰面时表示,坦露了自己的困惑。
现实是,OpenAI在挺长一段时间里也如此迷惘。
OpenAI成立一年多后,Brockman曾和Levy会面,前者对公司的进展守口如瓶,只是说“我们的目标,是创造能做到人类从前无法做到的事情的系统。”
而从外界看来,OpenAI更像一个实验室,发表各种研究论文。
Brockman现在承认,当时其实“什么都行不通”。研究员们在尝试研究各种算法,一边看看能解游戏的技术,另一边也投入不少精力研究机器人。Altman说:
我们知道我们想做什么。我们知道为什么我们想做这件事。但我们就是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去做。
Sutskever则有自己的思路,“大概主旨就是,不要和深度学习作对。”
就在这个相对纯粹的环境下,研究员们各自进行着各自的尝试和实验。
2016 年加入OpenAI的研究员Alec Radford曾对外形容,在OpenAI里工作“就像是加入了一个研究生项目”——一个开放的,压力较低的研究AI的空间。
OpenAI的办公室也有这种感觉。
在旧金山总部里,Altman设置了大学风格的食堂、自助吧台,还有一个图书馆。
这个图书馆融合了Altman在巴黎最喜欢的书店和斯坦福自习室Bender Room的模样。
当时还名不经传的Radford喜欢研究神经网络与人类对话的项目。最开始,他尝试用20亿Reddit评论去训练一个语言模型,结果并不理想。
但当时Radford才 23 岁,而且在OpenAI里,人们有失败并继续尝试的资本。Brockman回忆:我们当时的态度基本是,Alce很棒,让他去做自己的事就好了。
因OpenAI算力支持有限,Radford下一个项目尝试用更集中和更小的数据集——约1亿条亚马逊产品评论。
Radford给语言模型的任务很直接,就是在生成评论时预测下一个单词。接下来,模型居然能够根据要求去写出正面和负面的评论:
“这完全就是意外”,Radford说,他完全没想到系统能明白正面/负面的感觉,这可是语义中的一个复杂功能。
Sutskever鼓励Radford去继续探索这个试验,看看它能否在不同领域适用。
2017 年,那篇将改变一切的论文出现了—— “Attention Is All You Need”。
那个真正的“顿悟时刻(aha moment)”是Ilya看到了transformer论文发布。他说,“我们在等的就是这个。”
Brockman回忆道。在他看来,这个过程也反映了OpenAI的工作理念:这一直都是我们的策略——去尽力解决问题,然后相信我们或者领域里的其他人终会想到我们缺失的那一块。
Radford开始将Transformer架构融入试验中:“我在两周里获得的进展比过去两年的还要多。”他意识到新模型的关键就在于量,要给模型大量数据。
Radford和合作者给自己的新模型命名为“generatively pretrained transformer(生成式预训练转换器)”,也就是“GPT-1”。
GPT 登场,OpenAI也开始走向改变。
三、分道扬镳
“关于做到安全AGI的最好方式,他们有和我们不同的意见。”
对于研究主管Dario Amodei于2019年离开团队并创立Anthropic,Altman曾如此对《华尔街报道》评论道。
2021 年,GPT-2和GPT-3项目的主要技术负责人Rewon Child也离开OpenAI,现为DeepMind联合创始人Mustafa Suleyman创立的Inflection AI。
当然,OpenAI最著名的“前伙伴”,还数马斯克。
回到2018年,当时OpenAI已经开始主攻大语言模型,把资源从过往自由零散的研究中收回。
然而,马斯克还是觉得一切太低效了,或者是OpenAI需要更好的领导能力,后来他又在采访里说认为安全性应该被放在更重要的位置。
无论情况如何,当时他提出的解决方案很直接 —— 让他来接管OpenAI。
结果大家都知道,马斯克也离开了OpenAI,并且把资金也撤了。
作为过渡,同样是在早期就赞助了OpenAI的Reid Hoffman同意暂时出钱支持公司的支出。
Altman虽被称为硅谷千禧一代里拥有关系最多的人,但要为一个需要用大量资金购买设备支持AI训练的非营利组织筹资可不容易。
2019年3月,OpenAI宣布了一套新的公司结构。
OpenAI将维持其非营利的性质,但同时会创立一家“利润封顶(caped-profit)”的营利公司OpenAI LP。
当OpenAI为投资者带来的利润达到封顶值(具体数字不公开),所有额外利润都将投入到非营利公司的研究中。
这个复杂的结构引来不少质疑,OpenAI董事会成员Adam D’Angelo表示,他和董事会的任务是要保证 OpenAI仍然保持其原有目标路径:
我们有一个法律免责声明来澄清,作为一个投资者,你有可能会失去你投入所有的钱。
我们的存在不是为了给你赚钱。我们是为了实现一个技术目标,这是最重要的。
顺便说句,我们不知道金钱在“后AGI”时代会变成怎样。
D’Angelo最后说的,听起来有点像调侃,但却是一条实际存在的条款——如果公司成功创造了 AGI,所有金融协议将需要重新讨论和考虑。
是的, OpenAI的确有在考虑AGI诞生后的世界。
2019年,OpenAI先是完成了三轮融资,获得了超过10亿美元的资金,但这在训练大模型的消耗面前显得杯水车薪。
每一代GPT的迭代都对算力提出更高的要求。Altman表示:看来,我们当时并不知道我们需要多么大的船。
接下来的大家都知道了。
微软和OpenAI达成了独家合作。
微软先是投入10亿美元,主要以提供Azure云计算服务的方式完成;随后再进一步加深合作,如今已经投入了130亿美元。
“身处前沿可是一个非常昂贵的事情。”微软CTO Kevin Scott说道。
这投入显然很值得。
有了OpenAI的微软,市值从2022年的1.79万亿涨至2023年8月的2.48万亿,股价一度创下历史新高。
有了GPT加持的Bing更是让微软扬眉吐气,微软CEO Satya Nadella看着Google追赶的样子,在采访中直言:我想让人们知道,我们让(Google)他们着急起来了。(I want people to know we made them dance.)
四、OpenAI 还是 OpenAI 吗?
GPT-5,无论OpenAI如何强调自己还没开始做,传闻和爆料似乎总在盯着它。
也许这意味着我们都在期待如GPT-4横空出世时的惊艳再临,期待看到技术能如何跃进。
现实是,好像不需要GPT-5,OpenAI也已经可以不断激起兴奋。
GPT-4接入Windows,ChatGPT重新“联网”,ChatGPT能看图了,ChatGPT能听声音和说话了……
每一次更新,都是轰动。
这些活动,也引起人们对OpenAI“初心”的质疑。一位AI领域高管评论说:“如果你认真想,(OpenAI)他们其实在做五个业务。首先是产品本身、和微软的企业合作、开发者生态,还有个app store。噢,对了,很明显还有个AGI研究任务。当然,他们还在做一个投资基金。”
他最后所指的,是一个1.75亿的项目,旨在支持利用OpenAI技术创业的公司。
这些都有着不同的文化,事实上,它们和研究任务是存在冲突的。
Levy在采访的过程中,多次向高管提问,成为一家“产品公司”后对OpenAI的文化会有多深远的改变。
这些高管无一不肯定地坚持说,就算公司结构改了,就算要持续应对Google、Meta等对手的竞争,AGI永远都是公司的核心。
然而,Levy也察觉到OpenAI发生了改变的地方。
还记得我们开头聊起,OpenAI里的员工都是明确的“AGI信徒”吗?
但当OpenAI发展到现在的阶段,公司中除了技术人员外,还增加了大量的支持团队,如律师、市场营销、政策专家、UI设计师、产品经理等等,更不说无数没有面孔的内容审核员。
Levy曾就OpenAI所面临的侵权案件采访Tom Rubin,一位于今年3月加入OpenAI的版权律师。
Rubin对于OpenAI在法律上遇到的挑战很乐观,但当Rubin被问到是否相信AGI终会被研发出来时, 他变得有些犹豫。
停顿片刻后,他说:“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后来,他澄清,作为一位知识产权律师,促进人工智能发展并不是他的工作,但他也“期待它的到来”。
对于正在经历的曲折,Altman表示:
我想强调的是——我们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
我们就像是每当走到拐角处,然后就拿电筒照照一样。
我们愿意穿过这重重迷宫,最终到达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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