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游戏智库
国庆期间，随着《原神》新版本的上线，枫丹地区的第一张OST《白露澈明之泉》如期而至，每次音乐专辑的公布，都会引发对旅行者冒险旅历的回顾和总结，也激励着玩家继续深入故事，吹响不断前进的号角。与以往不同的是，这还是游戏的三周年庆版本，在提瓦特大陆上的一千多个日夜里，枫丹地区成为主角队伍探访的第五个国度，标志着《原神》的主线故事步入下半场，越来越多的线索逐渐汇聚，世界真相的一角已然展开在玩家眼前。
本次专辑总共包含96首HOYO-MiX团队创作的原声配乐，由《律典的颂诗 Chanson of Justice and Impartiality》、《荣辉的咏叙 Arioso of Belle Epoque》、《幽泉潺湲之歌 Chapelloise of Trickling Spring》与《枫丹战记 La bataille de Fontaine》四张分碟构成。
最受欢迎分碟的荣誉自然属于包含战斗BGM的《枫丹战记》，其中《咏歌与凯旋 Lamentation et triomphe》可以说是刷新了游戏战斗曲目的新高度，推出了一首又古又新的交响乐，保持了古典乐中丰富的音色层次和旋律的发展变化，同时又朗朗上口，抓耳清爽。激扬的管弦乐组合与古典吉他的唱和呼应是幻想ACG配乐中的黄金搭档，让玩家纷纷直呼听出了“宿命感”，给笔者这样从小玩着JRPG长大的老宅带来了一点“原神震撼”，即使退出了游戏，依然忍不住要单曲循环这首枫丹出场率最高的BGM。
这也不禁让我们回顾起《原神》在三年里的进化，从中世纪古堡峡湾的蒙德出发，在辗转了国风的璃月、和风的稻妻、中东风情的须弥，枫丹重新回到了欧陆风情的古典乐主场，如何表达蒙德和枫丹之间音乐上的巨大区别，是我们打开原神音乐创作，了解主创团队制作规格，探秘米哈游在这三年里不断突破自我的一把钥匙。
碧波之下的浪漫主义
水的元素是枫丹和蒙德的最大区别，其实早在枫丹商人璃月港卖照相机的故事时，就已经暗示了枫丹的主题是水。提到枫丹二字，大家想到的一定是法国的枫丹白露宫，是古皇室度假的行宫，而其实在法语中，直译是美丽喷泉的宫殿，Fontaine就是喷泉，法语之后也会频繁地出现在枫丹的各种命名中，例如《白露澈明之泉》完美对应了译文的规律，古雅又不失中文的意蕴。
陆上水桥和自然水体构成的交通系统
水、老欧洲、照相机，三个意象在游戏的2.0版本就已经将4.0的轮廓描摹出来，前两者让人想到地中海、威尼斯、古希腊的古典时代，而照相机则是手工业和工业革命交替时代下的产物，同时又是一种科技的浪漫化表达，这点我们在后面还会提到。
在音乐中，枫丹的场景配乐就聚焦在了水的特性上，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另一首高人气的战斗曲《花与剑的轮舞》，在先前的枫丹交响乐演出上技惊四座。直接看曲目的外语名，Rondeau des fleurs et des rapières，fleurs和rapières分别是花与剑，Rondeau是乐曲形式，回旋曲，也是法文中的回旋诗、回旋歌，表达更多的是一种回环往复的概念，这里翻译成轮舞也合适。游戏中体现在4.0版本全新“荒”、“芒”元素湮灭上，和弦的上行和下行分别代表两种元素的阴阳。
能够不断地回到原点是回旋曲的格式特征，需要旋律向中高音部分传递，再落下回到第一个主题上，起起伏伏的特性就像水面的波形。而编曲的难度就在于每次的抛出和接住都需要有丰富的发展和变化，不能是单调重复。HOYO-MiX团队再次展现出了博物馆式的配器编排，采用不少令人叹为观止的珍奇乐器，音乐会MV中我们可以看到这台像砂轮一样的Glass harmonica，因为声音非常轻，所以用在了主题第一次上扬时的独奏。以沾湿的手指滑过这些玻璃碗的边缘，脚下踏板控制旋转速度，发出宛如合成电子乐一般的空灵回响，据说在演出筹备阶段，这套装备在英国仅有两台，另一台真的在博物馆里。
后续主题的演奏分别被交给了鲁特琴，曼陀林，维奥尔琴，这些早已消失于现代交响乐中的声音在这首曲目中挑起大梁，传统的乐队编制在它们身边轮舞伴奏，给每一轮的回旋带来不一样的民俗风味。有趣的是，在历史中，这些奇异乐器往往就是因为声量不够宏大，被钢琴管弦乐淘汰，《花与剑的轮舞》极限地平衡了这种轻重关系，让主角在旋律的起伏中若隐若现，仿佛被流水裹挟着不断舞蹈，完成了花与剑之间的互相传递。
鲁特琴：看这密密麻麻的弦数，就知道定非等闲之辈了
蒙德的主题是风，现实中几乎所有乐器都是风的声音，而水的乐器，当然也有不少，但是想要加入到古典乐之中，又能够在大众传媒中受欢迎，难度就直线上升了。水的意象、水的乐器、水的编曲，共同构成了枫丹音乐的第一张名片。我们说原神的主题是“旅行”，跟随音乐制作团队探索世界乐器的旅途，更是玩家在游戏内容之外的浪漫传递。
聆听齿轮拨过时代的旋律
离开野外战斗，来到城镇和叙事场景中。枫丹大街的建筑设计采用大量白色大理石，来自欧洲新古典主义常见的建筑材料，端庄对称，形制上抛弃了华丽夸张的中世纪教会建筑风格，力图寻回古希腊古罗马时代的精神面貌，是法国大革命后拿破仑征扫欧洲的结果，同时这一时期也代表着欧洲对传统封建王朝的祛魅，影响到了所有文化艺术领域的发展。
在安排配乐时，城镇采用了上至14世纪文艺复兴，下至浪漫主义拿破仑所在的18、19世纪之间各种音乐风格，我们既可以听到田园牧歌式的乡间小调，也可以听到戏剧感十足的华尔兹舞曲，甚至是摩登都市初现一角的爵士乐风格。可以看出团队在有意使用音乐来表达思潮和理想的碰撞，将枫丹的历史文化与现实中的艺术发展解构化用，以音乐赋予游戏历史以厚重感。
凯旋门是新古典主义最具代表性的建筑
在这个时期，枫丹出现了新事物，就是大街上遍地走的新式发条卫兵。称之为新式，自然就要区别于旧式，老式发条人的动力真的来自人力上发条，而新式则是科学院将传统机械设计与荒芒动力结合，创造出了自带无穷能源的“人造人”。没错，蒸汽朋克出现了，先进与落后、科技与魔法、秩序和狂野，这些互相反差的要素也成了时代革新的注脚。
于是我们在严格管控军用发条人的枫丹廷最上层，听到了这首《诸律的谐奏 Harmonia of Polysynodie》，拥有三个声部的赋格曲。赋格曲是一种复调音乐的经典形式，常见于各种教会音乐中，形式上需要多个演奏部“各自为战”，但旋律保持一致，三个声部仅有时间顺序上的差别，第一声部的进入叫主题，第二个声部叫对题，第三个声部为答题，三个同样的旋律需要自我咬合，互为和声，这也让其成了最难创作的一种古典乐体裁。
这些要素和游戏内容高度对应，赋格曲宛如拨过齿轮的钟表，发条机关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行动指令，优雅地保持着严格的规律，三个声部的互相竞逐，又营造出了在秩序背后高压统治的氛围。
直接用声音来叙事，便是如今的枫丹音乐区别于原神早期版本配乐的第二个特征，声音工程不仅要烘托场景氛围，还要使其来描述画面之外的内容，与游戏语言相应和，完成整个游戏故事主题内的“通感”。
有关数学、科学和巴赫复调音乐的一本科普著作
真正让游戏成为第九艺术的关键，并不在拼接和整合，而形成一个全新的创作体系，例如3D游戏带来的追逐运镜、开放世界RPG带来的网状叙事、音乐编排与玩家操作的交互，都是在以往的艺术形式中无法复现的东西。
出走提瓦特，归来人世间
其实说到齿轮机械和音乐的联动，更多玩家会想到4.0版本的世界BOSS，一组由两台战斗发条人构成舞蹈组合，华尔兹舞曲配合两机在冰面上向玩家发起夹击，甚至二者还分别代表了配乐的高低声部，响板和小提琴是阳面芒属性的射弹，大提琴和钢琴是阴面荒属性的气刃。在二机并舞时，和声合并交响，构成完整的曲目。两个BOSS单位时而合体，时而分离的玩法也带给玩家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关于这首曲目，有一个更有意思的话题，官方在上个月中旬发布了《原神×隋文静/韩聪 – 以花样滑冰演绎「冰风组曲」》的B站视频，将BOSS战以花样滑冰的形式重制，后期还将场地和背景改成了游戏中的场景和渲染，似乎在游戏设计时就考虑到有这一出。
运动员在游戏场景里的合成画面相当梦幻
两人是去年北京冬奥会的花滑项目冠军组合，名副其实的国家队。这一次跨界的联动比表面看上去自然得多，在一月份夺冠后，隋文静以“小隋”网名发布过原神胡桃的COS短片，看得出是老玩家了，这也让“原来你也玩原神”的Meme再次成为一个热梗。
和过去的许多文化变迁一样，原神音乐正在辐射到现实里，《神女劈观》将传统京剧文化融入到流行文化之中，展现了多元文化在电子游戏这一载体里的交融，努力构建出一个ACGN体裁与现实世界交融的空间，也给了年轻人一个广义上的新世界。文化内容的丰富程度，让如今的枫丹版本有了迈向电子游戏边缘的内涵，这也是我们在游戏发售早期无法想象的进化。
也许这就是HOYOVERSE的早期形态
花样滑冰、戏曲舞曲、回旋曲和赋格音乐……如果不在电子游戏中出现，相信大部分玩家都不会有接触到这些文化符号的机会，思想的消亡和潮流的分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趋势，很高兴看到《原神》正在将这些逝去的美好拼凑起来，仿佛为一个破碎的世界而战，似乎又印和了游戏的剧情，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
总结：
三年来《原神》音乐制作水平和游戏内容开发的进步有目共睹，智库参加了游戏的早期测试，每个版本的音乐会，暌违两年的原审FES线下展会，甚至还有上海国际数字音乐节上的编曲大赛。从最初感叹其不被理解，到如今毋庸置疑的跨时代巨作。
米哈游团队在做的，不仅仅是为《原神》和国产游戏赢得全世界玩家的认可，更是让电子游戏被更多人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