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丁茜雯 编辑 | 范志辉
11月上旬,停滞三年的音乐物语企划《时之歌Project》发布一个名为《给所有知道时之歌的朋友们的一封公开信》的视频,宣布即将重启,并向大众阐述这一曾出圈的里程碑式音乐物语IP的过往与现今。
不过,这个视频却被《时之歌Project》原主创班底坚决抵制,并被大量泛二次元与古风圈受众、网络唱见“骂”上热搜,讨伐之声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其中,不乏喵酱、吾恩等B站头部、知名音乐UP主。
那么,再次重启的《时之歌Project》为什么会招来这么多恶评?音乐物语企划这一舶来品是怎样的发展模式,前景又如何?
《时之歌Project》被抵制始末
所谓“音乐物语”,最初于2010年代在日本兴起,指的是用原创音乐与原创PV(MV在日本的称呼)来叙述故事、人物,借此组成一个庞大的世界观、可供“阅读”的串联故事。
而回溯《时之歌Project》被抵制始末,版权及资金分割成为贯穿这一风波的焦点。
2015年11月,由吾恩、喵酱等知名唱见组建的“泛音堂”团队正式作为出品方,推出《时之歌Project》音乐物语企划,以音乐为载体,讲述了“维尔哈伦大陆”一位平民少年无意间打开神秘之书后,掀起四个国家巨大风波的故事。
这一音乐物语中涵盖古风、和风、摇滚等多元曲风,更有虚拟歌手洛天依、乐正绫等参与。仅在第一阶段,《时之歌Project》便发布了五首世界观歌曲、十余首人物角色剧情歌曲,开始受到关注。而所谓的“人物”,也是由唱见将自己的声线、性格特点融入其中创建的个人OC(泛指个人原创漫画角色),比如B站百万UP主“喵酱”的OC便是《时之歌Project》中的“迷之少女”弥幽·格雷文。
巅峰时期,这个企划的相关PV一经上线便能够占据B站热门、音乐平台榜单前列。像是2015年12月发布的第一首原创曲《末日派热舞》便在短期内突破B站百万播放,后续发布的《归一》《悬空》等也同样如此。
随着《时之歌Project》在泛二次元领域的爆红,拥有着词曲、OC等涉及企划内版权的主创团队,在保留原有主创权利的基础上,开始吸引资本的介入以支持继续运营,加速变现进程。同一年,泛音堂、唐音工作室(从事游戏、动漫配乐制作)等参与方于2016年合作成立有度文化,共同开发“物语音乐”IP打造企划。
但好景不长,随着吾恩因病暂退,这一企划背后的团队也爆发了严重内斗。
据原主创之一的唱见“丁丁Rajor”发文回忆,有度文化负责人王冲曾在吾恩病期扬言“赶走恩白(主创成员吾恩、苍白)”,并试图将主创团队所创作的所有内容归公司所有。而这起“孽缘”的终结,在于主创团队发现当初签订的合同其实是文字陷阱,“大家发现资方注入的千万资金并没有做到专款专用,而是被拿去做了其他的投资,继而发现自己(《时之歌Project》主创)没有公司股份”。
但在有度文化看来,所谓的主创则是“外包团队”与“合作艺人”,终止与原主创们的合作也是“续约协商失败”。据公开信息显示,“泛音堂”与“时之歌SONG TIME”的商标、《时之歌Project》人物系列以及歌曲专辑等相关著作权,悉数为登记在有度文化名下的知识产权内容。因此,即便原主创悉数离开,有度文化仍然握有《时之歌Project》的IP所有权。
然而,失去原有味道的《时之歌Project》却并未能得到良好的后续发展,在唱见、受众圈层的抵制以及资金链断裂下,该企划也最终在2020年后被有度文化搁置。此外,根据天眼查显示,有度文化负责人王冲在今年10月也被列为被执行人、增设限消令。这一情况,也被诸多粉丝普遍认为是重启《时之歌Project》的原因所在。
对此,丁丁RaJor也提到,今年8月,原主创团队便收到了有度文化示好以及欲要转移《时之歌Project》版权的消息,“因为IP太久没动静、资方开始问责了,他(王冲)可能会有法律风险”。
在此背景下,原本久别重逢后的情怀大戏,也就变成了一场群体抵制。
停摆三年为何还能“借尸还魂”?
头部唱见、UP主的愤怒,也令“音乐物语企划”或者说“物语音乐”模式再次回到了公众视野。
据了解,物语音乐的起源与千禧年时期日本诞生的Vocaloid文化发展密不可分,不少P主(Producer)通过Vocaloid这一人声合成软件制作出合成音乐来塑造虚拟人设,比如初音未来、镜音铃等便都是最为熟知的角色。
而在2010年以后,越来越多的P主也开始有意识地将Vocaloid曲目作为自我创作的大型世界观架构的传播基础,吸引二次元受众以音乐的方式来了解“物语”故事。
以《阳炎Project》为例,其最初便是由音乐人Jin在2011年于NICONICO发表的Vocaloid技术制作的音乐;2013年,该企划中的第11话歌曲《文乃的幸福理论》更是在NICONICO平台上创下新投稿4小时8分钟突破百万播放的纪录,不仅成为传说级的Vocaloid曲,也刷新阳炎系列新纪录。此后,这一剧情以讲述“目隐团”成员的离奇夏日物语的企划,也被改编为被熟知的动漫《目隐都市的演绎者》。
而《东方Project》《阳炎Project》等现象级音乐物语IP,至今仍占据着日本音乐物语市场一半以上的市场份额,并历经十多年的发展长盛不衰。
但在国内,音乐物语企划实际上仍处于摸索起步阶段。自2014年起,虽陆续有不少音乐物语企划问世,但因缺乏故事吸引力、音乐质量、资金等问题接连夭折,直至2015年《时之歌Project》开始运营,才真正令国内音乐物语市场有了一定生机。
仅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时之歌Project》便在B站积累超过25万粉丝,物语音乐曲目大量超过百万播放,总点击量累计超过千万。即便主创退出、项目叫停,《时之歌Project》在停摆四年后仍旧有着大体量的关注度,微博超话迄今累计已有超过4.2亿阅读量,仍然是粉丝同人创作音乐、Cosplay等内容的素材库。
近几年,虽然有《茶明拾贰律》《界限公约Project》等音乐物语企划出现,但总体上,也未能达到《时之歌Project》一经推出便引起大规模追捧、同人二创的火热现象。
可以说,时至当下,音乐物语在国内即便仍有较为可观的二次元消费受众,但仍旧是未能有超越《时之歌Project》的大型企划来瓜分市场。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三年之后,这一企划又被“借尸还魂”。
国创音乐物语企划为什么不好做?
作为音乐IP,音乐物语企划具有一定的灵活性,它可以在音乐的基础上来衍生出插画、漫画、小说、游戏等内容进行可观的变现方式。
据《2022中国二次元内容行业白皮书》显示,我国泛二次元用户规模已达到4.9亿人,预计在2026年将突破5.2亿人,占据总人口三分之一以上。这一庞大的消费群,也正是音乐物语IP的重合消费群体。
在日本,音乐物语IP的商业化变现十分多样且具有长期性,除了版权改编,最主要的方式则是依靠CD贩售和线下演唱会。比如上海爱丽丝幻乐团(《东方Project》主创)迄今已发行超过60张相关CD,且有大量线下见面会、演唱会举办。
此外,也有部分音乐人反其道而行之,以专辑作为音乐物语企划的模式来创作,比如以作曲家Revo为中心的流行音乐组合Linked Horizon便汲取音乐物语的创作方式,并基于此为现象级动漫《进击的巨人》创作了系列主题曲。
但这种变现玩法,在国内则相对制约。由于以流媒体消费为主,国内单纯依靠CD贩卖行不通,线下演出成本高、收益低,也难以持续。
以《时之歌Project》为例,2018年也曾试水线下演出,更在上海静安体育中心创下4分钟售罄4000张门票的火爆场面,上座率达到99%。但这种融合舞台剧、音乐剧等制作的非传统演唱会,不管是布景、舞美、人力等方面都有着一定的高额成本支出,200万的票房收入在主办方看来并不理想。
相比之下,动漫化、游戏化等授权则成了内地音乐物语IP商业化的主流。像是《时之歌Project》在2018年与B站合作推出同名手游,开服首月便达到了注册率超过55万人、全平台流水超2000万元;同名动态漫、动漫也在B站共计超过千万播放量。
值得注意的是,《时之歌Project》在2020年后停止作为音乐物语IP模式运营后,持有版权的有度文化则开始推动剧本杀、元宇宙、虚拟人等方面的试水。
根据天眼查显示,有度文化负责人王冲在2021年成立了一家从事XR场景娱乐体验开发服务的新公司“有瞻科技”,并在今年8月份获得了沉浸娱乐领域头部数字化平台小黑探的战略投资,主攻剧本娱乐产业、场景互动娱乐。据有瞻科技的披露,《时之歌Project》也成为后续IP内容VR版本、剧本杀等孵化内容中的一大原创IP。
依托故事性的世界观、原创音乐、人物等作为早期元素架构出来的音乐物语IP,对于投资方而言,无异于更高的性价比和成功率。
早在2015年,国创音乐物语企划也在二次元受众活跃时期陆续获得关注。在历经三年沉淀后,《时之歌Project》所属的有度文化于2018年获得辰海资本、B站数百万天使轮融资用于线下演出规划;又在2020年4月在B站数千万融资下进入Pre-A轮,并在同年9月获得睿成投资的股权融资。
同样,能够看到B站在音乐物语市场始终有着十分活跃的身影。作为泛二次元用户的聚集平台,音乐物语也是“专业对口”的消费内容,平台也对《时之歌Project》有着高度扶持和介入,尤其看重内容制作,迄今除了仍是有度文化和有瞻科技的股东。
但作为国创音乐物语企划的标杆,《时之歌Project》的游戏化与动漫化并未收到消费受众的广泛买账。最为诟病的,便是人物形象和剧情的改动、以及逐渐将音乐物语概念从IP开发中抽离出来,影响到了音乐物语IP的质量问题。
身为这一企划老粉的“喜不辞”便对音乐先声表示,《时之歌Project》在后续的开发中逐渐失去了原有的意味,“这不仅仅是因为吾恩这批元老的离开,让物语中的人物失去了半个灵魂,也是因为有度文化逐将重心转移到做手游,音乐物语企划最重要的‘音乐’早早就被边缘化了。”
据公开信息显示,有度文化Pre-A轮资金80%用在了动画开发,更是入股动画制作方澧泉文化将《时之歌Project》外包制作,这也引起原有受众不满。2020年,原主创尽数离开后,《时之歌Project》发布的映像曲《鲸·寻》更因主要在呈现画面而非用音乐讲述故事,被受众愤怒吐槽,“《时之歌Project》是一个音乐物语企划,却连最基础的音乐都没有了”。
站在受众角度来看,亚文化内容要想大众化出圈,先通过游戏化、动漫化等大众化的宣发手段进行IP引流,不失为短期内引起注意的有效手段;而诸如线下联名、主题餐饮、快闪合作、数字盲盒等,也同样是可借鉴效仿的变现方式。
可以看到,国创音乐物语企划仍面临着亚文化属性影响下的变现渠道受限,也更需要灵活驱动发展模式来实现IP效应。
结语
回过头来看,音乐物语企划从一开始便能够吸引在此次元受众中得到青睐,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用户群体对于“伪世界”的好奇与向往。迄今为止,仍有不少粉丝在网络中自诩为《时之歌Project》中某一国家的“子民”,继续用自作同人音乐、小说、插画幻想着那个世界未完结的故事。
但相应的,当一个音乐物语企划的初衷不再是以“物语音乐”的内核,且大肆更改早已被受众接受的世界观,就算是有资本重新搀扶起停摆的 IP ,崩塌的内容也很难维持当年的盛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