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发生在 CES 后，2024 Q1 最后一场大规模、世界级展会——2月26日在西班牙巴塞罗那举办的世界移动通信大会（MWC） ，为这一年的通信行业、移动终端市场奠定了主旋律——如果用两个词来概括，应该是：AI与全连接能力。
从数据的角度来讲，这一判断似乎有待商榷，2024 年MWC 5G和AI 展区的面积占比，相比 2019 年并无太大变化：皆为 12% 左右（相比于展区总面积）。但从实际展出内容来看，整个通信行业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全新阶段。
最广为人知的变化在于一年前生成式 AI 的崛起，其影响力已经蔓延到移动终端和移动通信层面，比如华为在本次 MWC 发布了 5.5G 全套解决方案，等于正式宣告无线通信市场进入 5.5G 商用元年；与此同时，华为也发布了全新的通信大模型，以 AI 提升 5.5G 网络的服务能力；而英伟达、亚马逊云科技、Arm、爱立信、微软、诺基亚、三星、软银等企业机构则宣布成立 AI-Ran 联盟，希望将 AI 融入蜂窝技术——今时今日，发生在巴塞罗那的、关于通信行业的倡议，并不仅仅是“迎接 5G 的第二波浪潮”，而是“迎接 5G 和生成式 AI”。
一切都在预示着，生成式 AI 已经跨过了 C 端尝鲜的早起发展阶段，全面进入移动终端和通信行业。
三星位于 MWC 2024 入口处的巨幅广告，虎嗅现场拍摄
概念型产品之上，打着“时尚”的标签
此前，对于生成式 AI 渗透移动终端这事儿，评论人士一般持相当谨慎的态度：一方面是因为电子消费市场的用户需求很难被准确预判，另一方面在于当下的设备仍以概念机为主。
最典型的产品当属联想本次在 MWC 推出的概念型笔记本电脑：屏幕和保护盖由两块透明材料组成（材质不明），键盘也采取了类似触控式的外观设计。展台的工作人员并未透露该类型笔记本未来具体的量产计划，这几乎可以转译为：AI PC 当下仍然停留在概念层面。
联想概念型 AI PC，虎嗅现场拍摄
另一个例证，是德国电信联合高通、Brain.ai 推出的 T phone 。相比于 AI PC 的概念机，这款 AI 手机明显少了很多科幻色彩，以及更加坚实的软硬件支持——T phone 实际上有两个版本，一个由云端大模型提供支持；一个由端侧大模型提供支持，两个版本都从手机屏幕上干掉了密密麻麻的 APP ，只保留了一个类似 ChatGPT 的自然语言交互 UI。而在这层 UI 之下，Brain.ai 和高通大出风头。
新的 AI 概念手机 T Phone，虎嗅现场拍摄
Brain.ai 是个彻底的搅局者。在乔布斯家族的两次投资下，Brain.ai在 2022 年发布的大模型 Brain V2 已经达到 175B 模型参数，当时位列世界第一，如今也与谷歌的 Gemini 1.5 参数规模相同。而这家公司之所以 2023 年在国内媒体存在感不强，完全是因为他们已经利用大模型能力，开始聚焦于推动一件被视作天方夜谭的事：打通所有 APP 厂商，干掉 APP Store。Brain.ai 先后推出了 Natural 和 Imagica 两项服务，前者把各类 APP 的功能统一到一个全新的 AI 交互界面里，以 AI 助理的形式调用所有生活服务，到 2023 年年初已经打通了超过 3000 个主流 APP；后者这是面向开发者的所有 AI APP 开发工具，与 OpenAI 的 GPTs 概念同源而出。
高通则将 T phone 视作 2024 发力端侧大模型的重要展示作品之一。T phone 搭载的是高通的骁龙 8 Gen 3 处理器——与本次 MWC 另一款宣称是 AI 手机的三星 S24 相同。搭载端侧模型的 T Phone 主要依赖高通的芯片来支持。
可即便有着如此强大的背景， T phone 也远未达到量产上市的程度——它被展示在全封闭的展柜里，通过编排好的视频来展示功能。也就是说，它与联想现阶段的 AI PC 并无本质不同。
如果仅从这两款产品来看，人们会感到失望。舆论总是高估技术的短期进展，厂商在遇到新概念时，又显得过于急迫。
但笔者也注意到，在各种概念机大行其道的表象下，一些更有意思的细节正在凸显。
3C 领域的电子产品，其实也有属于自己的“荷尔蒙”，当一家厂商将目光从单纯的功能完备，转移到时尚度、美观度、便携性时，这种“荷尔蒙”就会释放出来，告诉消费者：我已经准备好了。苹果 iMac G4、诺基亚 3310 手机、索尼 Walkman、iPhone 都是这一信号存在的证据——有时技术突破对于普通 C 端消费者的意义并没有那么重要，影响 C 端消费意愿的通常是感性因素。
这也是为什么，MWC 2024 与 CES 2024 虽然只隔了不到两个月，但所彰显的 AI 趋势已经隐隐有所不同。
在本次 MWC 上，三星推出了 Galaxy Ring，吸引了众多关注。从功能上来看，它与健身手环并无太多不同，仍然是内置多种传感器，对心率、睡眠和压力等健康指标进行跟踪。但结合新发布的 AI 手机 S24 来看，Galaxy Ring 的含义就不一样了——它很可能是三星未来策略的一部分：通过可穿戴设备构建整体环境感知，并通过生成式 AI 来统一的进行调度和交互。结合难产了数年，最近突然传出专利申请消息、被曝即将发布的 Apple Ring 来看，形势变得更加明确：以可穿戴设备，将物理世界关键信息，迁移至数字世界的趋势，在生成式 AI 的加持下，正在加速。
更为关键的是，相比过去的健身手环，智能戒指更便携、更美观、更时尚，意味着对于消费者而言，更易被接受。
三星 Galaxy Ring
如果负责对身体基础数据进行追踪的可穿戴设备，从手腕移动到了手指上，那么手腕上的空白如何填补呢？联想的答案是，把手机穿在手腕上。
在本次 MWC 的联想展台，被收购的摩托罗拉推出了一款新的柔性屏概念机，用户可以用该款手机的摄像头，拍摄一张身上衣服的照片，手机内置的 AI 系统，会根据照片生成色彩、纹理配套的屏保，以方面消费者将手机弯曲后套在手腕上，变成今日穿搭的一部分。
联想展台工作人员现场展示摩托罗拉柔性屏手机，虎嗅现场拍摄
从产业的角度看，苹果、三星近期的连续动作同样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XREAL 创始人徐弛对虎嗅表示，从 2023 年底到 2024 年底，无论是字节放弃 Pico，还是苹果推出 Vision Pro，都是巨头对自己能力边界的一次重新划定——大家不再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进而重新考虑战略方向，把精力集中在更有把握的领域。
就在 2 月 28 日，苹果官宣放弃持续了十年的造车计划，转向生成式 AI 项目。另有业内人士表示，苹果 Vision Pro 的硬件成本至少在 50% 以上，远远高于苹果此前产品 30% 左右的硬件成本。
二者结合来看，无疑是在为生成式 AI + 移动终端和可穿戴设备的未来加码。
连接：华为的独角戏
对于通信行业而言， AI 也是个难得的机遇。
因此，华为在发布全球首套 5.5G 完整解决方案的同时，也发布了全球首个通信大模型。据华为董事、ICT产品与解决方案总裁杨超斌在 MWC 2024 的发布会上介绍：“华为通信大模型支撑运营商智能化目标，面向不同角色，提供智能语言交互能力，提升员工知识水平和工作效率；面向不同运营运维场景，提供智能体应用，分析拆解复杂流程，编排操作方案，确保用户体验和满意度。”
通俗的说，相比于 4G，5G 的网络架构相当复杂，是多频段、多技术、多RAT协同组网，引入了Massive MIMO、毫米波、超密集组网等新技术，另外把物理网络抽象成了虚拟网络，以切片的形式做资源分配。同时，5G 时代物联网兴起，接入网络的终端类型相当多，每一种对网络性能的要求都不一样，也给运营带来了很大难度。
上述复杂技术名词代表着今天通信网络真正的运营门槛，华为无线网络产品线副总裁、首席营销官赵东在无线媒体和分析师圆桌中表示，智能化其实应该是 5.5G 的原生能力。
展会首日的华为展区，虎嗅现场拍摄
爱立信同样关注 AI 技术在5G网络中的应用，本次 MWC，爱立信展示了基于意图的网络运营、可解释AI、网络智能编排等高阶自智技术方案。其中的重点仍然是服务 5G 网络运营人员，爱立信透露，Telstra、Telefonica、加拿大ROGERS，北欧Telia等多家运营商都在采用这些 AI 辅助运营的最新技术。
至于 AI-Ran 联盟的成立，也是在为 AI 全面进入通信行业的趋势盖棺定论。
但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整个通信行业都在 AI 问题上达成了共识，但在具体推动中，仍是派系分明：华为，一如既往的被孤立了。
作为 5G 时代当之无愧的技术领导者，华为既不是 6G 标准的制定厂商之一，也不是 AI-Ran 的创始成员。在华为推出 5.5G 全套解决方案的同时，整个 MWC 实际上都在大谈特谈 5G 的部署、服务和优化，呈现出一种在技术层面、市场层面，并存的、完全割裂的状态。
在公众层面，这种情况很容易被误解为：以欧洲的通信基础设施建设情况，5.5G 没有太大推广必要，华为是在造势，而非做事。
但事实并非如此。华为的年均研发投入很大，所以历来保持着“瞄准客户做产品”的研发风格。而 5.5G 的提升，除了老生常谈的一些速率、时延指标以外，更关键的是上行速度达到了 10Gbps，是5G网络的十倍，所以 5.5G 将使用毫米波等更高频段的频谱，这些频谱能够提供更大的容量和更快的速度。在工业、矿业、无人驾驶、实时云计算、IoT 等多个垂直场景，都有不少潜在客户。
5G 时代所谓 “Killer APP”的缺失，实际上并不能代表 5G 真实的市场状况——B2B ，才是这种新无线通信技术的第一发力点。
欧洲通信行业研究人员的主流意见，也十分看好 5G 在 B2B 领域的价值——GSMA Intelligence 发布了一份名为《2024年全球移动趋势》的报告，其中强调了第二波5G部署始于2023年，并将在2024年继续，并指出“B2B仍然是该行业的焦点，下一代5G网络的推出是未来三年增长的重要基础”。
华为展区的美团无人配送车，5.5G 有望将其运行速度提升50%，虎嗅现场拍摄
况且就在本次 MWC 会议上，沃达丰、西班牙电信、奥兰治和德国电信也都共同呼吁在频谱分配和市场整合等领域放松或改善监管，他们称，“这个大陆必须做出一些改变”，“60%的欧洲电信公司的收入不再足以支付其资本投资成本”。说明，当下欧洲通信网络，无论是在盈利空间、技术能力还是运营能力等方面，都还存在一系列问题。
而华为此前披露，在中国、韩国、科威特等5G发展较快的国家和地区，大力投资5G的运营商，收入和利润增长远超全球平均水平。也就是说，通过成熟的 5G 技术、5.5G 技术为运营商增加利润空间，提升盈利能力，这事是有谱的，某种程度上也是华为最擅长的工作。但因为一系列带有保护主义色彩政策的出台，5G 、5.5G 骨干网络的建设，也成了华为最难染指的生意。对于欧洲运营商而言，是一场双输。
在此次 MWC 展台，华为并未透露其通信设备在西班场的具体市占率，可以想见的是，背后挑战重重。
美梦成真
在最基础的通信设备之上，MWC 一如既往的汇集了众多全球首发：
小米正式在全球发布小米「人车家全生态」战略及小米澎湃OS，这是小米 IoT 生态建设的重要一环，其中包括海外首发的小米14、小米14 Ultra，以及小米平板6S Pro 12.4、小米手表2、小米手表S3、小米手环8 Pro等多款「人车家全生态」品类产品。小米合伙人、集团总裁卢伟冰表示，小米澎湃OS全球可连接设备数已超8.23亿，在欧洲市场，小米澎湃OS今年将首批覆盖3000万设备。
尽管在巴塞罗那的发布晚于国内，但其构筑在5G网络之上的 IoT 生态已经相当完备，对欧洲市场有着相当的借鉴意义，小米展台仍然全天候人满为患。
小米展区人满为患，虎嗅现场拍摄
爱立信十分理解欧洲无线通信基础设施的建设进度，因此打出旗号：掘金 5G，和 Meta 打了场配合。展示了全息通信（Holographic）、阿凡达呼叫（Avanta calling）、远程现实（Remote Reality）一系列用例。其中，一个由透明显示设备呈现的裸眼3D效果，吸引了很多人关注，凭借眼球追踪技术，即使用户变换位置，也能够保持沉浸式体验。
爱立信 XR 体验台，来自官方新闻图片
高通则在 AI 上继续发力，本次亮相 MWC 的高通 AI Hub，带来了 75 个预优化 AI 模型的全新模型库，支持在搭载骁龙和高通平台的终端上进行无缝部署。高通表示，开发者可将这些模型无缝集成进应用程序。这些模型现今已在高通AI Hub、Hugging Face和GitHub上提供。
此外高通作为底层芯片的供应商，对即将到来的、以小米、三星、苹果为典型的 IoT 新趋势也十分敏感——高通发布的 FastConnect 7900 移动连接系统，在官方口径中，是行业首个支持AI优化性能，并在单个芯片中集成Wi-Fi 7、蓝牙和超宽带技术的解决方案，目标是打造一套强大的近距离感知技术，强化对智能终端的发现、接入和控制。
在展台上，高通也展示了各类搭载旗下芯片的 AI PC、AI 手机、AI 可穿戴设备，极为吸引眼球。
高通展示的搭载端侧模型和AI芯片的手机，虎嗅现场拍摄
应该说，借最新技术成果，将曾经的市场重做一遍，这是每个科技、通信行业厂商的梦想。这梦想曾在元宇宙的泡沫中幻灭，如今也在生成式 AI 的刺激下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