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充电宝归还无门”。
几年前大火的共享充电宝,最近以这种方式冲上热搜。
事情起因是,5月27日,广东一女子发布视频吐槽,称自己在街头借了一个充电宝后,却发现“归还无门”,连续跑了50多公里后,每个借还点都是充电宝占满、没有空余的机器,直接“怒砸充电宝”。
事实上,近年来,围绕着共享充电宝的争议越来越多,从最初的新生活便捷方式,到“充电宝刺客”,从备受好评,广受期待,到谈之色变,少人问津,共享充电宝显然经历了一波口碑大反转。
其实不仅是共享充电宝,从早年的共享单车、共享雨伞到如今新涌现的共享麻将、共享充电桩,这种基于互联网+模式下形成的“共享经济”已经成为一种范式。
然而,当互联网增量时代接近结束,这种建立在流量地基上的模型似乎正在迎来它的证伪时刻。
01
几亿人养不活充电宝公司
“共享充电宝真够下头的”。
北京的王女士一提起共享充电宝,就满腹牢骚,“2小时8块钱,一共充进去不到40%的电,怎么不去抢钱啊?”
在她印象里,以前一般2小时不到就可以充满电,虽然单价差不多,但胜在能较快充好,现在不仅充的很慢不说,还很难找到归还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归还点,设备还是坏的,每次都要找人工客服结束服务”。
价格越来越贵、用户体验却越来越差,这似乎是共享充电宝近年来在广大消费者眼中的共识。甚至有许多人质疑,是否是公司故意降低充电宝输出,减慢充电速度,从增加使用时长,以此来收取更多费用。
在黑猫投诉平台上,消费者对共享充电宝的吐槽不胜枚举,投诉原因则五花八门,从难以归还,充不进电,到恶意扣费、归还后仍持续扣费、隐形收费。不止用户,还有在自家店铺安置充电宝的商家,也有诸如“充电宝款项无法提现”、“联系不到客服,消费者找自己纠纷”等各式各样的问题待解决。
一言以蔽之,对于共享充电宝市场来说,目前其实用性带来的价值可能已经不及它的不便与低性价比带来的负效应。
实际上,智能手机和移动互联网发展到现阶段,都给共享充电宝市场带来了非常大的市场。
一方面,手机高耗能是大趋势。
中国信通院发布的《2023年12月国内手机市场运行分析报告》显示,2023年1-12月,国内5G手机出货量2.40亿部,同比增长11.9%,占同期手机出货量的82.8%。日前,工信部数据显示,一季度中国5G手机出货量达5643万部,同期占比 83.7%。每日互动的数据也显示,截至今年一季度,5G手机市占率占比61%,同比增长26.6%,较2023年末增长15.4%。
由于在硬件上增加了5G射频和天线模块,这些复杂的组件需要更多的电力驱动,5G手机功耗要明显更高。
除了硬件,随着游戏、短视频、社交软件等应用场景接触度越来越深,手机的高耗能场景也越来越多。
当前,主流机型电池的平均容量已达到4962mAh。结合小白测评的主流机型模拟测试结果显示,手机轻度使用3小时后平均剩余电量为61.1%,重度使用5小时后则仅剩余13.1%。以10小时为假设,测算可知单日所需电量为7532mAh,与主流容量间产生约2571mAh的电量缺口。
高耗能正在不断的催化充电需求。
另一方面,共享充电宝覆盖的点位数和使用人数也在双双持续增长。据Fastdata极数显示,共享充电宝覆盖的点位数正在持续增长,到2023年末全国共享充电宝覆盖点位超过500万个;使用人数也来到3亿人的关口,比之2022年增长超过三成。
然而,即便数亿人的市场,但对于共享充电宝企业来说,仍然显得狭小了些。
如果说早期,一度在40天内被12亿资本疯狂加码的乐电公司倒闭、被多人反映的“酷电”关门等事件仅局限于小公司,那如今亏损情况已经蔓延到行业龙头就应该迎来警惕了。
以怪兽充电为例,财报显示,其2021年和2022年归母净利润分别为-1.25亿元和-7.11亿元。在经历去年的短暂回温后,到今年第一季度,总营收来到3.97亿元,直接腰斩,而归母净利润更是由盈转亏。
美团也在2021年7月将充电宝业务线BD分配到美团优选,2022年美团营收约为2200亿元,但包括共享单车、充电宝业务等所在的“新业务”板块经营亏损却高达284亿元,2023年这一板块亏损仍然在202亿元,需要外卖业务不断输血才能维持。
数亿人的市场,需求也仍在催化,怎么就养不活几家充电宝公司?
02
“伪共享,真租赁”的尽头是涨价
实际上,做不下去的不仅仅是共享充电宝。
2024年3月,天眼查显示,ofo关联公司东峡大通(北京)管理咨询有限公司、北京拜克洛克科技有限公司新增一则被执行人信息,执行标的1686万余元。不过这对于早已名存实亡的ofo来说,已经掀不起什么舆论波澜。
ofo破产之前,从2017年开始,悟空单车、酷骑单车、小蓝单车、小鸣单车等接连陷入押金风波,随后走向倒闭、合并、转卖,留下一地鸡毛。2022年,摩拜全面接入美团APP,摩拜APP和微信小程序停止服务和运营。
除了共享单车,共享雨伞、共享衣物等曾经一度红火的生意也正在淡出人们的视野。这背后的原因是,在国内共享经济的发展正在来到边界处。
共享经济的本质在于通过互联网平台的聚合效应,高效地连接闲置资源的供给与需求,实现资源的最大化利用。
它依靠用户流量的积累,通过平台的大数据分析和智能匹配,将分散的个人或企业资源进行整合,并对外提供便利化、低成本的服务,从而吸引投资和广告等商业合作,达到流量变现的目的。
对于围绕To C端开展业务的互联网平台来说,本质上做的是“借鸡生蛋”的生意。对于他们来说,通过出借充电宝、出借单车来引流,后续无论是怪兽充电的广告业务、卖酒、卖口罩业务,还是哈啰单车先后上线的游戏、社交、相亲、宠物等众多业务,本质上都是最大程度利用平台流量进行变现。
共同点是,这些“共享”的项目都是轻资产,单个成本低,直接购买投放可以快速规模化,对于投资者来说,他们关注的是商业模式到底成不成立,能不能赚钱,能不能快速复制规模化,至于能否搭建一个共享平台重组价值流程,增加新的供给,型塑新的消费行为,他们并不关心。
其实在国外,这本也应该是共享模式成熟后的正常的盈利方式。但问题是,国内的共享经济模式刚刚兴起,又适逢流量的增量红利见顶,早早地就进入到了内卷的阶段。从实践上来说,“共享经济”从一开始就只是这种模式的壳子,身披这层壳子的真正内核,其实是“租赁经济”。
传统的两种模式中,租赁经济偏重资产,共享经济则偏轻资产。对于轻资产的共享经济,C2C的双边网络效应是非常明显的,能够促进平台的成长。而对于使用B2C模式的租赁经济而言,网络效应并不明显。
这和国情有很大的关系。在中国,人口众多,资源分配存在地域性和阶级性不均,这导致了不同地区对于资源共享的需求和供给差异较大,从而使得某些地区出现大量闲置资源,而另一些地区则资源紧张。这种情况下,通过平台进行资源优化配置的需求更为迫切,但同时也为租赁经济提供了广阔的市场空间。
当租赁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只能通过涨价来解决发展问题。
首先,随着租赁经济的快速发展,一些热门资源可能会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资源的有限性和不断增长的需求会导致价格上涨。
以共享充电宝为例,虽然经历了几轮行业洗牌,竞争格局趋于稳定,但商业模式的同质化,决定了这种竞争格局很容易被打破。
基于此,共享充电宝企业不得不投入大量资金用以争夺电影院、商业街、大型商超等人流量较大的优质点位。小电科技进场费比例从2018年的1%暴涨到2020年的16.3%、怪兽充电的进场费支出也曾从2019年的1.06亿元增至2020年的3.8亿元,同比暴涨260%。
其次,租赁经济的企业需要承担维护、更新、管理和服务等成本。当业务扩展到一定规模后,这些成本会显著增加,迫使企业通过提高租赁价格来保持利润率。
以共享单车为例,今年清明前后,哈罗单车被发现“悄悄涨价”,从最开始的单次骑行0.5元/30分钟再到如今的2.8元/30分钟,价格上涨了560%。这背后是因为运维成本的不断推高。
公开数据显示,一辆共享单车的制作成本在700-1100元间,如果按4年的使用周期计算,一辆单车的年均摊成本为175-275元。此外,单辆车每日的运维开销在0.5-1元间,一年下来运维成本达182.5-365元。
整体来看,一辆共享单车一年所需的成本为357.5-640元,按一年1000万辆的最大投放量计算,哈啰单车的运维成本可以达64亿元。要知道,招股书显示,在2020年,哈啰单车的营收还仅为60亿元,而这几年,公司连年亏损,从2018年到2020年,三年累计亏损48.47亿元。
除却资源和成本限制,监管体系不够完善也是一大待解决的因素。
租赁市场在经历快速增长后,还会面临市场饱和的问题。在需求增长放缓的情况下,企业为了维持或增加收入,往往会选择上调价格。而如果租赁市场中的竞争不够激烈,主导企业可能会通过定价权来提高价格,从而增加利润。这种行为在缺乏有效竞争监管的市场中尤为常见。
此外,随着我国移动支付能力的不断加强,部分用户群体对价格不够敏感,涨价则可以被视为质量或服务提升的对价。这也应该是这些公司的突破点。
否则,对于普通消费者来说,如果质量没提高,服务没提升,体验还下降了,自然不会再给公司“送钱”,而公司面对越发激烈的竞争,背扛着用户减少的压力,也只能能过一天是一天,被迫相信“剩者为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