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锟
8月24日，东方甄选发布2024财年财报，财报中提及了分配给董宇辉的“与辉同行”利润1.4亿。至此，综合各项收益，董宇辉已累积获得至少3.58亿元。
自董宇辉宣布独立带领“与辉同行”以来，已过去整整一个月。在此期间，“与辉同行”抖音平台账号粉丝数量激增近150万，有粉丝为他取得的成就感到高兴，认为这是他努力与才华的应得回报。也有部分网友坦言：“月薪三千的我，面对收入过亿的资本家，内心难免生出难以共鸣之感。”
01从打工人到资本家？
“语言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镀上了金身。”这是最初网友们对董宇辉的评价。
他在卖货直播间出口成章，论诗词歌赋，谈哲学理想，这种超脱于常规的卖货方式，让他在当时一众只会喊“321上链接“的直播氛围里显得十分脱俗。
董宇辉出生农村，其貌不扬；努力考学打拼，勤勤恳恳工作。在直播的镜头前，他乐于分享自己的真实生活，曾聊起自己初到北京打拼的日子：那时候，他住在一个小得可怜的出租屋里，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旧桌子。床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的一半，而那张桌子更是破旧不堪，有次吃饭时还突然塌了，饭菜洒了他一身。
董宇辉以打工人的形象出现在观众眼前，因真诚的直播风格，引发无数用户共情，悄然走红。2022年，他带领沉寂半年都没突破百万粉丝的东方甄选命运逆转：短短7天，粉丝量增长300多万，他也积累了一批“野生丈母娘“粉丝。
从董宇辉抖音账号的粉丝画像中不难看出，“丈母娘们”主要集中在31至41岁的年龄段，还广泛分布于新一线城市。尤为引人注目的是，这些粉丝中苹果手机用户比例颇高，可以说，“丈母娘们”叠满了强大购买力的“BUFF”。
这群 “丈母娘”不仅捧人场，更是捧钱场，她们拿出真金白银来支持董宇辉直播带货事业，2022年下半年起连续七个月，“东方甄选”一直稳居抖音带货榜榜首，董宇辉也跃居头部主播之列。
此时，“丈母娘”们对董宇辉的情感之深，已远远超越了简单的粉丝对主播的喜爱，以致于董宇辉的任何动作，都能深深触动这些“丈母娘”们的心弦。甚至他直播时长减少，”丈母娘”都会替他委屈。
然而，爆红让董宇辉站到了舞台中央，成名带来的却不仅仅是流量，还有争议。
去年以来，董宇辉深陷舆论漩涡。年底的“小作文事件”引爆了丈母娘们的情感爆发点，她们怀揣着对“女婿”不公待遇的愤慨站了出来，誓要“手撕”“东方甄选“，其抖音账号在短短四天掉粉超250万，公司的股价也未能幸免，暴跌数十亿港币。
尽管董宇辉在抖音上对此事作出了回应，但“丈母娘”们的情绪依旧澎湃难平。这场风波最终以“丈母娘”获胜才得以告终，董宇辉获得了新东方董事长文化助理、新东方文旅集团副总裁和东方甄选合伙人的身份，而事件的另一方孙冬旭则被罢免了行政总裁一职。
事后，俞敏洪为此发声，明确表态反对将此事与饭圈文化相提并论，但这一状况依然使得董宇辉与同事及领导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而复杂，更是将他置于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尴尬境地，于是，他试图缓和这段关系。在“小作文”事件平息后，他与老板俞敏洪携手亮相直播间，直播间内的他一反常态，有些手足无措，但他仍坚定地表示，如果我的存在能让东方甄选好，那我就存在。
这时，董宇辉已经不单单只是“东方甄选“的一名主播了，他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公众人物。然而，纵使董宇辉聪明机警，他本质上也是个语言工作者。在聚光灯下，一句话不对，就会被无限放大。
今年2月，董宇辉因三拒讲解内衣内裤而登上热搜，部分网友认为他“不敬业”，给他扣上了“虚伪”的帽子，而董宇辉则以清空微博的方式作为对此类舆论的回应。在直播间的聚光灯下，董宇辉始终难以掩饰对主播角色的不适与挣扎。他多次在公开场合流露出对这份工作的复杂情感，特别是对自己身上“网红”标签的反感，今年6月董宇辉更是在节目中坦言：“我是非常抗拒卖东西的，实事求是，我到今天都不享受这个工作。”这一说法引起众多网友反感，他们质疑其言行不一，甚至嘲讽他“又当又立”。这一连串的事件，无疑给董宇辉的公众形象带来了一定的冲击，使得他的口碑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这些隐患，如今都被一根导火索引燃。随着董宇辉带领“与辉同行“独立，从“打工人”一跃成为“资本家”， 这一身份的转变，让曾经那些因共鸣其打工人身份而支持他的观众感到困惑与不安。
但真正将董宇辉推至舆论漩涡中心，成为压垮其公众形象最后一根稻草的，是8月11日《晚点LatePost》的深度报道。该媒体揭露了董宇辉在东方甄选任职期间的薪酬详情，经过详细计算，其两年间的税前收入高达6亿元人民币。这一消息不仅让“丈母娘”们感到震惊，更让那些曾在他直播间慷慨解囊的“打工人”集体破防，纷纷发出自我反思：“我怎么能够对一个身价已达6亿的资本家产生共鸣呢？”
这一情绪的蔓延，直接导致了董宇辉抖音账号在短时间内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粉丝流失潮。从8月12日至15日短短几天内，便流失了超过4000名忠实粉丝。对此，在8月15日播出的《扬声》节目访谈中，董宇辉回应并表达了自己的原则：我尽量不让自己成为挖空心思掏空别人钱包的人。但网络上的高赞评论却以讽刺的方式回应：结果把老板、同事的钱包掏空了。
节目播出后（8月16日），董宇辉的账号依然单日掉粉超过1500人，累计5天持续掉粉，粉丝流失超6千人。
对于坐拥超2000万粉丝的董宇辉来说，6000粉丝或许微不足道，对于他的直播业务影响也微乎其微——毕竟，独立后仅一个月，“与辉同行“抖音账号粉丝涨粉近150万，特别是八月中旬，董宇辉的阿勒泰之旅成为直播新亮点，他在新疆阅山河的首场直播中，仅开播一小时便实现了超千万的销售额，而首日整体业绩更是突破了八千万元大关。然而，随之而来的连环效应，依然未能停止。
8月23日，东方甄选发布了2024财年（覆盖2023年6月1日至2024年5月31日）的财报，其中特别指出，“与辉同行（北京）科技有限公司”在报告期内实现了1.41亿元人民币的净利润。其中，1.29亿元被分配给了董宇辉，剩余1200万元则由公司保留。而此前，在股东交流电话会上，俞敏洪曾透露，“现在与辉同行的账上还存留着1.4亿的净利润。这个1.4亿的净利润，实际上是已经把宇辉的收入分配给他以后所剩下的本来应该百分之百属于东方甄选的净利润，根据预先的协议，是分配给宇辉50%，也就是说给宇辉分配了50%后，剩下了1.4亿。”
此外，迅程与董宇辉及目标公司订立出售协议(“与辉同行出售事项”)，迅程将于目标公司的100%股权转让予董宇辉，代价为7658万元。至此，加上与辉同行账面的1200万元（考虑到董宇辉在“与辉同行”公司中的全资持股情况），也就是说，董宇辉从“与辉同行”获得的利润，至少有3.58亿元，这也从侧面印证，董宇辉高收入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面对“丈母娘”的流失和路人缘的下降，董宇辉的事业热度能否持续？
李佳琦的境遇，无疑为董宇辉提供了一面镜子。自去年79元眉笔事件开始，李佳琦电商大促的带货成绩已经呈现明显下滑趋势。李佳琦今年618的第一枪，并没有打响。对比去年同期的近50亿，猛降了46%左右。现如今，李佳琦参加《披荆斩棘的哥哥》，被全网抵制，而李佳琦也被网友封为“口碑最差选手”。
主播这一职业，本就需要凭借对用户需求的精准把握来赢得粉丝的青睐与认可。然而，当主播的影响力达到巅峰，逐渐成为决策层，往往容易陷入与用户渐行渐远的困境，口碑崩塌的危机也随之而来，李佳琦是前车之鉴，那董宇辉呢？
02作文人还是作商人？
深夜12点，尽管主播并非董宇辉本人，“与辉同行”的直播间依旧灯火通明，持续吸引着近万名观众的驻足。直播间内商品琳琅满目，从实用的行李箱、到日常必备的牙膏牙刷，再到应季美味的月饼，一应俱全。
董宇辉曾在《扬声》节目中谈及对“与辉同行”的未来规划：“我们想做的事情非常简单，第一个在农产品方面，往更一线去走，从田野到供应商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合作更好；第二个是文旅；第三个是书籍，以书籍为核心的文化传播工作。” 董宇辉也正在身体力行的地践行这一理念，8月中旬，他亲自带领“阅山河”团队踏上了新疆行的户外直播之旅，目的地直指风景如画的阿勒泰地区。
然而，现实与理想之间，总有一道待跨越的鸿沟。直播间内的商品多样，却也映射出“与辉同行”在生存与理想间的微妙平衡。董宇辉深知，只有活下去，“与辉同行”才能向着他的理想迈进。
从“东方甄选”的并肩作战到如今的分道扬镳，“与辉同行”在独立之路上蹒跚学步。据一位“东方甄选”的内部员工透露，在“与辉同行”尚未独立时，“与辉同行“与”东方甄选“共用主播资源。然而随着二者分道扬镳，新公司的组织架构与未来方向成为了主播与幕后团队考虑的重要因素。面对选择，许多同事因新公司架构尚不明朗而持谨慎态度，最终仅有少数几人决定加入“与辉同行”的行列。
为了进一步完善团队，“与辉同行”正在全力“招兵买马”，在BOSS直聘上，“与辉同行”挂出了48个招聘的岗位，其中多数与直播相关。包括有直播音频师、直播招商经理、编导、主播等多个岗位。
可以看出，“与辉同行“正处在一边前进一边装轮子的状态，这既是公司成长的必经之路，更是对董宇辉的考验。董宇辉除了要理顺公司的业务，更得理顺自己的内心。
在《扬声》中，董宇辉深情流露：如果可以选择，我想当一辈子老师。并一再表示，即使做了“与辉同行”，也不想一辈子就这样过。
从消费者的视角来看，董宇辉在直播间的表现充满了矛盾：他一边劝大家理性消费；一边动用文人技巧，编织华丽辞藻来推销商品；他一边说着不喜欢带货，如果有一天不做直播了，可能会继续教书育人；另一边，他不但没有回到讲台，还继续把带货推向更深的地步，成为了商业公司的老板。
面对这泼天富贵，他欲拒还迎、欲迎还拒，显得十分“拧巴“，他长此以往陷入了作文人还是作商人的纠结。不单单是董宇辉，是任何一个带有文人身份认同的人，面对这个时代都会遇到这个问题。
董宇辉的前老板俞敏洪也是个当之无愧的文化人，他出身寒门却一路杀进北大学府，再到放弃体面的”铁饭碗“毅然怀揣理想创业。俞敏洪身上既有文人的抱负和智慧，也有着商人的胆识。当新东方面临转型，俞敏洪亲自挂帅上阵直播带货，网络上 ” 俞敏洪文人折腰 “、” 面对镜头时的拘束，放不下架子 “、” 丢掉了面子，也没挣到钱。” 等讨论层出不穷。
他一笑置之，最终，新东方，在他手里，非但没倒，反而更添了几分传奇色彩，他也就此收获了“百战归来仍是教师”的名气。
谈及文人风骨，俞敏洪有自己的见解：“我们印象里李白、杜甫都是完美的形象，一位是诗圣，一位是诗仙，但是他们为了能够在京城当官去拜访达官贵人，也做出一些求爷爷拜奶奶的事情。还有陶渊明，我们一直认为陶渊明就是世外桃源，不为五斗米折腰，其实他在追求与世俗共鸣和退到田园生活中间也有着各种挣扎，这些并不是对他们的贬损，反而这样才构成了真实的人。”
从寒门学子到商界传奇，俞敏洪深谙文人之道，却从未忘记自己作为商人的身份与责任。
在文人身份与商人身份之间找到平衡并非易事，但这是董宇辉必须面对的课题，同时，仅凭文化人的身份解决不了企业经营问题，所有人都等着他这个行业新手交卷。董宇辉要学的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