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林杰
近期，霞光社注意到深圳各处的招聘墙上，透露出一个异常信号：苹果供应链上下游企业数目突然暴增，成为了招聘市场的主力军；而距深圳1360公里的郑州，富士康工厂偷偷将时薪重新调回25元，有望冲刺高峰时期的30元。
还有一个信号，同样不同凡响。7月24日，河南省政府决定将支持富士康在郑州建设新事业总部，建筑面积约700公亩，总投资约10亿元人民币。
更加重磅的信号是，比亚迪、立讯精密等大厂于今年加入了iPhone16供应链。
三个信号叠加，似乎都在说明一个事实：苹果供应链正在流回中国。经过一段“出走之路”，这个科技领域的国际大厂，用不断下滑的销售数据买了一个“教训”：世界上任何一家企业，如果想生产最具创新性的产品，都离不开中国完整的供应链体系。
中国的供应链全球化不仅降低了各行各业的成本，提高了企业的经济效率，也使不计其数的企业高度依赖这条供应链，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供应链的链接力，代表了企业之间互动的紧密度，它决定了供应链效率和经济流动的活力。
苹果产能转回中国，撞到南墙疼不疼？
据参考消息援引台湾“中时新闻网”报道，近几年苹果公司执行“去风险”与分散供应链的策略，将订单转向印度，但实际操作下来并不顺利。
2024年，苹果已将部分产能转回中国大陆代工厂，比亚迪、立讯精密等大厂已加入iPhone 16供应链，成为苹果最新的代工伙伴。
2023年财报中，苹果公开了其年度供应链名单，从名单上看，中国一共204个企业为苹果产品做材料供应支撑，其中49个来自台湾省。
排名第二的国家是日本，一共41个企业。此外，东南亚方面，越南32个、泰国和新加坡各23个、马来西亚18个、菲律宾16个。以及，美国和印度分别为25个和13个。
今年3月，库克来过一次中国。当时，他站在上海滩对着众多摄像机抬手比了一个“耶”，迅速地被媒体捕捉并排至新闻头版头图。随后，美国司法部起诉苹果，指控其垄断智能手机市场。当时，苹果市值一夜蒸发超8000亿元。
那么，敏感时期，库克为何冒险也要完成中国之行？
要知道，除了与商务部部长王文涛、广东省委副书记、深圳市委书记马兴瑞、深圳市长许勤见面握手外，库克在中国还见了三名企业家：长盈精密总经理陈小硕、蓝思科技董事长周群飞，以及比亚迪董事长王传福。
长盈精密，中国手机金属外观件生产商；蓝思科技，中国玻璃、陶瓷、蓝宝石等脆性材料生产商；比亚迪，中国“什么都搞，包括口罩”生产商。
那一年的“去风险与分散供应链策略”，迫于美国各方面压力，库克不得已执行得很坚决。然而，在这一次的企业家见面会上，库克一改往日态度，直言“对于苹果供应链来说，没有比中国更重要的地方了。”
中国究竟有多重要？尝试离开中国后，苹果排名变为了“others”（其他）。这是苹果公司和股东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2024年第二季度戏剧性落幕，中国智能手机市场再次迎来新的格局。据调研机构IDC和Canalys的最新数据，排名前五的手机厂商分别为vivo、华为、OPPO、荣耀、小米，苹果跌出了前五名，加入“others”行列之中了。
业内普遍观点认为，苹果销售数据下跌，更多是因为此前大规模转移产能，剔除中国供应链直接导致了苹果跌手机在中国市场跌出前五。
自从疫情放开后，库克不止一次表示，苹果的“复苏”将从中国开始。据市调机构TechInsights的数据，2023年iPhone全球前五大出货量市场重新洗牌，其中，美国数据被中国数据反超，中国变为了苹果公司第二大市场。当时的排名为中国、美国、日本、英国、印度。在iPhone当时全球市场占比中，中国占比的24%、美国则为21%。
然而，2024年8月1日，苹果发布第三季度财报，在中国的销售额下降6%，至147.2亿美元。
苹果在中国市场曾经非常火热，有观点总结其销售旺盛的几个原因，除了“创新之魂”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国民情绪，即个人崇拜效应。但随着苹果供应链迁出中国，引起了中国消费者不太舒适的一些情绪，这种情绪侵入市场层面后，逐渐变为消费意愿的直线下滑。
有趣的是，在“苹果产业链回归中国”相关消息爆发后，不到两小时，“苹果将在印度制造iPhone 16 Pro与Pro Max”的消息，也在自媒体平台开始刷屏。其中有部分内容，是这么写的：“这是首次在印度生产高阶Pro系列机种，苹果越来越重视印度智能手机市场以及印度手机供应链。”
在原始稿件中，还有一句话好像被集体删除，大概意思是，“苹果将在印度制造iPhone 16 Pro与Pro Max”，这一行为“打破比亚迪抢单传闻”。
消费者的羊毛，没以前好“薅”了
作为首款苹果公司头戴式设备，Vision Pro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甚至可以说，苹果希望通过该设备“打下元宇宙江山”。
但这个江山，打得有点费钱。
Vision Pro这款硬件，成本高达1700美元，在头显设备中，售卖价格排在前列。苹果将其解释为“运输价值”过高，通俗一点就是原材料的“搬来搬去”。
要知道，在这款头像设备中，各项零器件上，“Made in China”字样比比皆是。例如，该产品供应PCB板的企业为中国鹏鼎控股，供应电池的企业是中国德赛电池，供应IPD电动调节模组的企业为中国兆威机电；同时，在传统苹果供应链中，中国的歌尔股份、长盈精密、蓝思科技等也在名单内。据了解，中国内地供应链企业在该设备中的比例，已经大幅度提高至60%左右。
这就意味着跨国搬运。一般来说，经过海陆空等方式，中国零器件产品会在一定时间内搬运至印度工厂，经过加工组装后，形成苹果产品设备，再运至中国售卖。在这个过程中，造成的额外成本，最后还是要从消费者身上找回来。
但手机不太好卖，市场近几年不太景气。分析机构称，手机行业迎来全球性经济衰退期，加之消费电子产品市场疲软，导致了全球消费电子产品市场持续低迷。
《日本经济新闻》报道称，2050年全球智能手机的普及率将降至冰点。市场几乎饱和，在激发消费者换新机欲望的同时，如何切分已有蛋糕，对苹果来说变得尤为重要。
Canalys统计显示，2024年，苹果第二季度全球市场份额为34%，低于去年同期的38%。此外，还有研究机构公布最新数据，2023年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预计比2022年减少4.7%，降至11.5亿部，创10年来的新低。
消费者的羊毛没以前好“薅”了。对苹果来说，供应链的“迁来迁去”多少带来一些不便，一步走错，步步都是成本。
反观“出走”这些年，你知道苹果在海外过得怎么样吗？
2023年，iPhone15系列于9月13日发布，并于9月22日开始发售。这波产品中，由印度生产的产品，虽然只占总产量的不到十分之一，但良品率仅50%，且零部件还需要大量从中国大陆进口。
比较麻烦的是，新品售卖后，印度生产的iPhone15被网媒曝“大肠杆菌超标”。考虑到文化、宗教等各方面综合因素，官媒很少提及这个原因，但在政治性没那么强的自媒体平台上，这个消息却是闹得人尽皆知。
纸终究没包住火，苹果手机在全球范围内遭遇了一波前所未有的大规模退货潮。据说，苹果的中国供应链企业当时有点懵，埋头苦干十多年，抬头一看，原来“iPhone”与“大肠杆菌”竟然还能放到一起？为了改变尴尬局面，苹果新机无奈开始降价促销，但销量并不乐观。
其实受大环境影响，苹果近几年的销量都不太好。2023年，一众苹果高管，包括库克在内，执行了一种薪酬新计划——降薪。据了解，2023年库克目标薪酬总额降低了一半，为4900万美元，在2022年时，这个数据是9942万美元。在电话会上，库克甚至还表示，苹果不排除裁员，但裁员是最后的手段。
对苹果来说，压力不仅来自市场销售数据的增长乏力，而且中国“华米OV荣”系列军团来势汹汹，蛋糕分食者越来越强。按惯例，中国手机企业会在每年的下半年，再次开启一轮新品发布，以此助力品牌争夺更多市场。今年这种竞争依旧，尤其是苹果老对手华为，有消息预计其新品Mate70系列将在9月份发布。
面对直面竞争，库克不可能不急，他将希望再次放在了中国强大供应链以及日益活跃的消费市场上。如果单说生产制造能力，深圳一城便可出战。据了解，在深圳，手机中95%的零部件可以在1小时通勤圈内配齐，全球再难找到第二处这样的地方。
但回归中国的苹果，真的能回到曾经的“铁王座”上吗？有分析认为，由于苹果转移供应链等行为，其供应链企业态度发生了明显变化，在合作方面，苹果似乎很难重现曾经的“帝王级待遇”。
以前，苹果供应链企业大多只有一个客户，因为苹果给的订单不仅数量可观、金额够大、合作稳定，而且也帮助供应企业打造了全球知名度。对很多企业来说，进入苹果供应链是一件需要广而告之的事情。
但在这次“转移”风波后，一些企业失去了唯一的大客户，被迫开始另谋出路。为了维持生存，他们不得已多点开花，过硬的生产能力帮助他们进军手机之外的其他行业，这反而闯出另一条宽广之路。
例如，富士康就在郑州辟了新领域赛道。7月23日，河南省省长王凯出席了富士康新事业系列投资项目启动暨新能源汽车试制中心开工仪式。消息称，富士康将在郑州航空港经济综合实验区重点布局电动车试制中心、固态电池等项目。
天眼查显示，富士康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河南）有限公司于今年1月成立，注册资本5亿元，经营范围含汽车零部件及配件制造、电机制造、新材料技术研发、新能源汽车整车销售、道路机动车辆生产等。
于是人们发现，苹果公司CEO库克在中国大陆重新整顿供应链的同时，他的老伙计富士康在郑州开始搞起了新能源。笔者记得，2017年12月6日，富士康创始人郭台铭在一场财富论坛的对话环节上感慨：“我到现在还非常怀念乔布斯。”与其说郭台铭怀念的是与乔布斯自1995年相识以来的商业友谊，不如说他更怀念那个跌宕起伏的大时代。
最后，我们捋一下时间线：今年5月份，一些美国政客炒作所谓的中国新能源产业“产能过剩”；7月份，苹果供应商富士康宣告在郑州的新投资，怒砸10亿元“备战”电动车整车、储能电池等方面。与此同时，苹果供应链回归中国，在其供应链企业名单中，有中国新能源企业一哥比亚迪。